2023 年 2 月 16 日刊|总第 3149 期：叶文洁的故事，从登月者到三体的思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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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 年 2 月 16 日 |总期数 3149

我读过一个关于登陆月球的人的故事。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终的。他们要么精神有病，要么身体有病。在我看来，这是一种极端的心理落差造成的：一个人看到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世界后，就很难回归俗世生活。叶文杰也是如此。

叶文洁的心胸是宽广的，广阔的，否则她也不会在受尽折磨，经历了各种不好的人性之后，能够独立地活到最后。

当谈到杨东说出自杀真相的那一幕时，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观众一滴眼泪来外化叶文杰的悲伤。想了想，还是觉得以叶文洁强大的克服自我的能力，一定能解决她心里的这个问题。

“消除人类暴政，世界将属于三体。”

与信徒的热情不同，作为ETO（地球三体组织）的“统帅”，年长的叶文杰（陈进饰）在说出这句口号时，流露出平静、庄重和沧桑。

平静如水的叶文洁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冷静和权威气场，得到了原著小说迷和电视剧观众的认可。

电视剧《三体》中的叶文洁出生在一个高科技家庭。从小在父母的影响下，她养成了冷静、富有同情心、热爱研究的性格。

十年动乱，她失去了父亲的保护，被人性的邪恶鞭打得支离破碎。这段经历让她性格中难以捉摸的一面，也将她推入了极端理想主义的深渊。凝视深渊的人，往往也被深渊凝视。就像叶文洁一样，她点燃了火却无法控制。

叶文杰是一个独特的人物。她冷酷单纯，晚年少有坎坷，几乎没有戏剧张力和表演空间，这让演技经验丰富的陈今数次头疼。

但一切都有两个方面。叶文洁独特的气质和弧度贡献了不可替代的深度和厚度。这确实是演员们放不下的典型角色。谈及对叶文洁的了解，陈今不止一次感叹，“这个女人的境界好高深。”

以下是演员陈进的自述。

通过三关，成为叶文洁

我不是科幻迷，之前也没看过《三体》。刚收到邀请的时候，我有点犹豫，想先看一下剧本。看完前三集，因为叶文洁一直没有出现，我差点就拿错角色了，以为自己要演沉雨霏。剧本一直暗示沉雨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。我觉得这和我的年龄不太相符，所以我问了我的经纪人，他明确告诉我，我要演晚年的叶文洁。

我的一个朋友也是电视剧版《三体》的演员。她打电话给我说：“这个角色我无法拒绝，我必须参加。”听到她的坚持和决心，我的顾虑就打消了。所以我决定接受这个角色。

叶文杰老人很冷漠。经历了少年时期的风风雨雨和人性的残酷，她的处境是一种被宠着、被羞辱的状态。对于演员来说，表演的空间是非常有限的。再加上她“指挥官”的头衔，这个角色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。

当时我就陷入了两难：我应该扮演一个严肃的老太太，还是一个威严、铿锵有力的领导者？看来这两种状态并不符合人物的心态。我心里嘀咕：我该怎么办？如果观众不喜欢叶文洁怎么办？

2020年夏天，我带着迷茫来到横店拍摄红安基地的外场场景。

在我的想象中，叶文洁首先是一个节奏缓慢的老太太，她的举止一定很平静。我平时动作和说话都比较快，但为了找到叶文杰的感觉，我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。

叶文杰在红安基地外与潘汉（张钧宁饰）通电话。这些是我拍摄的第一个场景。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过场动画，但却起到了为人物定调的作用。说台词的时候，我故意放慢了节奏，用一种略显压抑的断句方式，比如“请/告诉埃文斯我们/应该见面。我在红岸”。

这种方式不仅能传达叶文洁温柔的性格、年龄特征等有效信息，还能增强她“指挥官”身份的气场。观众可以看到叶文洁面对下属时彬彬有礼而又端庄的态度。

在参观救世派建立的红岸第三基地的场景中，有几个镜头是人们盯着镜头的。在处理这些场景时，我不仅放慢了动作，还减弱了眼睛的亮度，希望传达叶文洁得知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困惑和无奈。这样，她在做出废除红三岸的决定时，就能顺势而为。

杨磊导演看到我对这些场景的处理后，认可了我的塑造方向。这才是叶文杰老人应该有的感受。

找到基调后，我又在想，叶文洁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呢？对于一个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来说，平凡的琐事已经无法在她的心中激起波澜，她的表情自然不会有波动。

很多年前，我偶然看到弘一法师的书法作品，上面有四个字——“悲喜”。大师简单的书法当时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共鸣。直到多年以后，我才发现弘一法师看似笨拙的书法，实际上已经去掉了一切技巧和矫揉造作，已经提升到了“我心如是”的境界。

简单、简洁，深深地启发了我的表演。

因此，在创作叶文洁这个角色时，我尽量简化角色的表情和动作，把表演的重点放在台词的处理上，并尝试用自己的声音来传达情感的涟漪。

同时，我把声音处理技巧隐藏在角色背后。比如，从音量上来说，叶文洁的声音从来没有变大或变小；在音色上，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静，更加沧桑。

通过不断的审视和尝试，叶文洁的气质越来越浓烈。但后来，我意识到一个新的困难：台词笨拙。

叶文洁是一位天体物理学家，她的台词离不开各种物理学的精深词汇。再加上她的故事情节没有情感支撑，这就决定了她言语的冰冷，我无法使用带来情感的言语。消化线条的方法。对于我这个不太懂物理的演员来说，叶文洁的台词非常晦涩难懂，只能强迫自己死记硬背。叶文洁的台词对我从影以来来说是一次非常特别的经历。

后来我发现，如果不理解就死记硬背，实际拍摄时难免会出现卡顿的情况。所以当我准备在ETO会议上演讲的时候，我手边一直开着百度百科，一边背单词。每当我遇到不懂的单词，比如太阳干涉、能量镜等等，我都会查一下。至少我必须理解他们。一般概念。

经过反复朗读、默诵，直到叶文杰的台词全部变成了肌肉记忆，叶文杰的科学家气质才真正在我心中扎根。

在台词的节奏和句子上，我也打破了以前的表演习惯，省略了呼吸、重量等表演意识，让自己沉浸在角色的状态中。我只需要把意思表达清楚，把人物的情感流转到位就可以了。就是这样。

我看到有观众评论：“虽然陈进老师的句子与物理学各种定义的概念不同，但观众可以体会到叶文杰话中的含义。”这就是我希望呈现的效果。

叶文洁年轻的时候，偶尔需要我做旁白、配音。后期配音过程中，我还需要再次冷静下来，回到叶文洁的状态。我以回望的视角，用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，回忆起叶文洁的青春岁月。

因为时间的流逝，叶文洁的记忆和叙述有些停滞。因此，在处理声音时，除了深沉之外，还需要根据情节不断调和颗粒感和浮雕感，传达老年叶文杰对青年时期的复杂情感。

终极理想主义者

叶文洁是终极的理想主义者，这与她的学识和经历密切相关，从未改变。

我读过一个关于登陆月球的人的故事。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善终的。他们要么有精神问题，要么身体有病。在我看来，这是一种极端的心理落差造成的：一个人见识了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广阔世界后，就很难回归俗世了。

叶文杰也是如此。作为一名与地外文明沟通过的天体物理学家，她有着极高的野心。她一定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。她怎么可能和普通人在同一频段？

剧中，叶文洁有一个招牌动作——侧头望天。虽然她表面上显得平静，但她的内心世界一定是极其丰富的。当她向外望去的时候，心里一定在想什么，也许是她的学术研究，也许是她寄予厚望的“大师”。

这也决定了叶文杰异于常人的“理智”。无论她做什么，都不会有什么意外。这也是她能够对女儿杨冬（何杜鹃 饰）的死如此淡然的原因。

我相信叶文杰和杨东的关系一定非常融洽。虽然她受到ETO组织规则的限制，无法告诉杨东地球科技被三体人封锁的真相，但她在生活中一定或多或少地向杨东暗示过：你眼前看到的一切你不一定是真的。这是真的。她希望女儿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，不被信仰的崩溃所摧毁。

所以当叶文洁不知道杨东的真正死因时，她感到有些失望。正如台词所说，“我对杨冬的教育是失败的，她应该如水”。

在叶文杰心里，杨东作为自己的女儿，应该有和自己一样坚强的意志力，像水一样化解困难和压力。我们猜测叶文杰的想法。她可能在想：如果杨冬面对她所遭受的折磨，她是不是要自杀八百次？

但当她发现杨东把她电脑里的文件恢复了时，她才发现，自己才是摧毁杨东信仰的人。科学信念被颠覆后，杨冬及时尝试退出，回归生活。事实证明，她确实“对窗外的事情视而不见”。但当杨冬发现相依为命的母亲，才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时，她的世界观彻底破碎了。

叶文洁发现真相后的反应很孤独，因为她没有机会向女儿解释。叶文杰为何如此痴迷于改造人类文明？她的执念在于一份忏悔，一份伤害过她的人的忏悔。可惜，兜兜转转，她竟然成了压垮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女儿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，就自杀了。她的心是多么的痛苦啊。

所以最后，到了揭露杨东自杀真相的那一幕时，我犹豫着要不要给观众一滴眼泪来外化叶文杰的悲伤。想了想，还是觉得以叶文洁强大的克服自我的能力，一定能解决她心里的这个问题。这也是她的最强点。这个时候，叶文杰应该是乱了，而不是放了。一旦她哭了，角色的核心就会散去。

叶文洁的心胸是宽广的，广阔的，否则她也不会在遭受各种折磨，见识到各种不好的人性之后，能够独立地活到最后。

面对王淼（张鲁一饰），叶文洁虽然以拉拢为主，但或多或​​少还是流露出了一些真情实感。叶文杰因杨东的去世而结识了王淼。她愿意和王淼回忆女儿，是她最深的温柔。

作为一名“指挥员”，叶文杰非常善于影响人心。不然的话，她怎么会有一群如此愚蠢的“信徒”？这也体现在她和王淼的关系上。在我的理解中，叶文杰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废话。比如，她和王淼说，“物理不存在，但我们认为的物理可能不存在”。这其中的含义还不够明显吗？她会把自己的用心融入到一切细节中，用她温柔、沉默的方式来吸引身边的人。

叶文洁选择了自己为之奉献一生的“事业”后，就不再犹豫。 “全人类都将为这一事业付出巨大的代价。”叶文杰从来都不是一个极端的破坏者。她始终思考的是如何改变人类。不幸的是，她误解了三体文明，选择了错误的道路。

轻松对待表演

我一直希望自己的表演是自然的，《三体》中的叶文洁也是如此。从人生轨迹来看，叶文洁一定是一个独特的人，但从人生轨迹来看，她却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。需要一个演员来给她注入生命。

叶文洁在家演的戏虽然琐碎杂乱，但却讲得津津有味。我觉得叶文杰并不是一个特别热爱生活的人。

在家里，她总是独自蹲在窗台边的小马上，很少坐在沙发上。一方面，老爷子总是喜欢在窗边晒太阳，这正好符合她的年龄和地位。另一方面，坐在马背上的人，身体向内收，可以传达出叶文洁孤独的状态。

在家里的对话场景中，我希望用最生活化的方式让叶文洁传达最重要的信息。比如，叶文洁和王淼讨论基础物理时，她不是在整理报纸，就是在挂衣服，在擦树叶，在摘菜，无形中解除了王淼的戒心。所以我说叶文杰很会诱导人，绝对是一个高手。

我在 ETO 会议上讲的台词很长。在拍摄这个场景之前，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添加一些动作设计，比如做一些手势或者在舞台上走来走去。但当真正开始拍摄，我站在舞台上时，我发现我连一个动作都做不了。只要我别有用心，我就不再是叶文杰了。这场戏的核心不在于演员的外在动作，而在于叶文杰的内在力量。任何不必要的设计都可能溶解这个角色。

既然这个人安静、孤独、冷酷、单纯，就让这种气质保持一致吧。

我和王子文分别演绎了叶文洁的老年阶段和年轻阶段。虽然我们没有交流过，但是影片的效果却出奇的自然。以前我都会让年长的叶文杰用侧脸看天空，王子文年轻时的叶文杰也有这个习惯。这是一种只能遇到却无法寻求的默契。如果我们真的去设计人物的变化和调性的话，可能达不到现在的效果。

演戏的时候，不要强求，有时候强求才是最好的。

从进入这个行业到现在，我一直都是随遇而安的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我并不适合这个圈子。我不习惯参加活动，也不喜欢参加比赛。如果有适合我的电影，我会去看，如果没有电影，我会过上舒适的生活。

这几年，有观众说我的作品减少了，问我演戏是否厌倦了。不是真的，纯粹是因为合适的脚本就这么多。

我对主角和配角以及角色的数量没有任何执念。没关系。一切都很自然，只要角色有趣。

对于演员来说，好剧本、好角色，在不同的年龄段都会遇到。他们只要努力、认真地工作就足够了。没有必要去争夺各种头衔。这是一个心态问题。

大家总是在谈论中年女演员的生存问题。这也不是困扰我的事情。这一生，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不可重复的。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感受力和审美标准。演员需要专注的是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。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和你现在的情况相符的人，那就是“你的幸运”。就算没有遇见一个人也没关系。我相信合适的作品总会出现。你越冷静，你塑造角色就越有信心。

工作之余，我的生活很丰富。我很喜欢宝石，也看腻了各种首饰款式。偶尔也会和熟悉的设计师朋友一起学习做一些小设计。

有传言说我收藏了很多名贵的珠宝。我听后非常惊讶。我怎么可能有能力开一家珠宝公司，成为一名珠宝收藏家呢？都是跟品牌借的，穿完还要归还。

我也喜欢亲近自然的运动。我曾经在山里徒步半个月30公里。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让我感觉很舒服。如果我年轻一点就好了。我还想尝试悬挂式滑翔，学习滑雪，尝试一些以前从未玩过的极限运动。

我永远不会猜测我的未来，也不会预测下一个角色。我欢迎每一个角色的到来，我不会沉迷于失去的机会。就像我遇到叶文洁之前一样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扮演一名物理学教授。

【对白/撰：李兴文/亦辰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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