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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去世的那天，凤凰村来了一位衣着漂亮的女子。
女人打开随身携带的红色小马蹄袋，从里面数了五百块钱，笑道：“作为礼物，五百块。”
正在参加葬礼的阿博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“阿里，你在城里发迹了。”
女人捂着嘴，笑得风骚，摆摆手道：“凡是有钱的，一定是打工的。”
院子里男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穿着黑丝袜又笔直又修长的双腿上。
我是唯一注意到她袜子后跟有一个洞的人。
“她是谁？”
奶奶白眼看了一眼女人，大声说道：“那是你妈妈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母亲。她确实是这个荒山村里最美丽的女人之一。
一双迷人的红凤眼，一张巴掌脸，透着几分妖艳。
但美丽就是美丽，标新立异也是难免的。
她走过来，拉着我的小手，左看看，右看看。
他咂舌道：“真像那个黑眼圈，从上到下都很丑。”
黑眼圈是我父亲的。他的左脸有一个黑色胎记。他的眼睛又小又薄，眼皮下垂。
看起来像乌骨鸡。
我胆怯地看着她，但她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太妃糖。
“拿来吃吧，城里的东西。”
奶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，我立刻缩回了手。
在我爸爸的葬礼上，她和男人们一起吃饭、喝酒、玩猜谜游戏，非常高兴。
奶奶守着儿子的灵柩，擦着眼泪，感叹道：“早知道那个女人脾气这么不稳定，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换亲。”
我的母亲通过交换婚姻来到这里。她有一个瘸子弟弟，三十岁还娶不到老婆。我父亲无法结婚，因为他看起来太糟糕了。
两人交换了婚姻，姑姑嫁给了叔叔，母亲嫁给了父亲。
不同的是，我的母亲是一个不满足于现状的女人。生下我后，她就离开凤凰村到城里打工。
这段旅程持续了七年。
我父亲去世后，她回来参加葬礼。
灵堂里闹了三天，父亲才安息。
妈妈站在门口给奶奶数了两千块钱。然后她看了一眼坐在门槛上的我，忍不住说道：“今天很冷，我们给孩子买件新衣服吧。”
奶奶生气地说：“我妈妈不觉得疼，我不如你，我为什么要疼呢？”
她没有再说什么，转身就走。
我坐在门槛上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，猜想她走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奶奶用扫帚打我的后背，浇灭了口水，骂星子：“你看，看有没有什么可看的，她不要你了，你这个窝囊废。”
我傻傻地转身，走进屋里，却发现她又回头了。
“小黑鸡眼，你要跟我一起去吗？”
“如果你想跟我走，就把我刚刚给你奶奶的两千块钱拿回来，我们就可以走了。”
我惊恐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奶奶，心里突然有了勇气。
我知道奶奶把钱藏在哪里，枕头下那个破铁盒子。
我赶紧偷了钱，带着她跑了。
她带我去了城里，来到了一条霓虹灯闪烁的小巷，并警告我，在这里不准叫我妈妈，只能叫李姐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才知道，她根本不在城里打工，而是靠接客赚钱。
晚上出去的时候，她会把我一个人锁在屋里。
她穿着那双破烂的黑丝袜，化着夸张的妆容，走到巷子里招揽生意。她的眼睛化得比我爸爸的还要黑。
她确实不是一个正派的女人。
为了几块钱，她就带着客户逛街，遇到穿着时髦的客户，她就厚着脸皮地追着要小费。
我想她大概不知道，在这条巷子里来花钱的顾客中，有的确实是有钱人，但其实只是穷人们在炫耀而已。
当她因为受到严厉的处罚而不能上街时，她就躺在床上看夜市摊位上五块钱一斤的盗版小说。当她遇到不认识的单词时，她会让我帮她查字典，真像一个苦读的学生。
她喜欢吹牛，说自己年轻时漂亮，学习刻苦，聪明。如果不是被家人拖累，她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绩。
这些话里，大概只有关于美的那句是可信的。
她警告我：“小黑鸡眼，你要好好学习，你又丑又笨，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大学，因为只有知识分子才不在乎外表。”
我其实没那么傻，我可能比她认识的单词多一些。
她还花了很多钱供我上学。只要我要求买书，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钱。
我的老家凤凰村经常打电话给我要钱。要么是她母亲生病了，要么是她瘸腿的弟弟赌博输了钱。后来他说她哥哥生了儿子，家里要盖楼。他问她是否可以做一些补品。钱。
那天，我看着她翻柜子找存折，骂道：“卖女儿换老婆还不够，现在还盖房子还要吸我的血，这不是刺伤吗？”我的脊柱并告诉我去死？” ？”
我看着她，忍不住说道：“你为什么不再给他们钱了呢？”
她合上存折，愤怒道：“这怎么可能？他们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兄弟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。”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提醒她：“你还有我，等你长大了，我可以养活你。”
她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。
“没想到你这个小黑鸡眼还挺良心的，我不指望你，以后我就回凤凰山去养老，那里才是我的根。”
说完之后，他又补充道：“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。”
那一年，我十五岁，不明白她说的“我不是一个地方的人”是什么意思。
我只知道她也对隔壁街卖猪肉的王胖子说了同样的话。
大腹便便的男人曾经追求过她，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，但后来还是分手了。
她还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汇了出来，还典当了旧情人送的一对金耳环。
山上的房子建好后，哥哥给她打电话，说了几句，装修费还得付。她二话没说，就向几个姐妹借了钱，汇了过去。
新房盖好那天，她高兴地换上了新衣服，准备回去看看。
我下午出发，晚上回来。
我问她为什么不住一晚。她表情严肃，说她受不了山里的潮湿。
后来我发现新房子已经没有她的房间了。
她像客人一样参观了新的两层楼房子。它坐北朝南，阳光充足。可惜这不是她自己的家，哪里都不舒服。
我安慰她，告诉她等我以后打工挣钱了，就给她在城里买一套房子。
她表面上并不在意，但心里还是高兴的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她年纪大了，红灯六巷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，她就和几个老姐妹开始摆摊。打火机、袜子、内衣的橡皮筋，什么都有卖。
当我大二的时候，她甚至开始摆弄彩票。可惜她的运气一直不太好，只获得了一些小奖品。
我把打工挣的钱给了她，她不收。她板着脸说道：“小黑鸡眼，我不要你报答我，你以后只要赚钱，过自己的生活，以后我就这么做。”归山养老。”
她仍然想念山里的老母亲和哥哥。
老姐妹们都嘲笑她，说她不聪明。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我这个亲生女儿，而她却不得不回到山里，过着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。
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，重复道：“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控制我了。”
我不明白为什么，既然他们不求我任何回报，就又回到小山村把我带走了。
她说：“上次你奶奶用扫帚打你，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妈妈也这样打过我，她比你奶奶残忍多了。”
当时家里养猪，小猪上市时，屁股后面都会有一个印记。
她妈妈用烧红的铁棍打她。当棍子击中她的身体时，她能听到皮肤滋滋作响，冒烟的声音。
我问她疼吗？
她突然移开视线，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，记不清了。
我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，没有再多问。
“你就不怕我奶奶以后这样打我吗？”
“是啊，你这么丑，如果你身上还有伤疤，你就嫁不出去。”
当我大四毕业，忙着找工作的时候，有一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，说她山里的侄子要结婚了，要回去办喜酒。
我问她礼物多少钱，她犹豫了一下说：“不多。”
只是一个耗尽家族财富的数字而已。
“那路上小心点，这几天山里下雨，路上很难走。”
她全心全意地同意了，挂了电话后，她说要带一些山核桃回来给我尝尝。
但没想到，这竟然是我和李姊妹最后一次通电话。
那天深夜，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。由于山里下大雨，山路塌陷，事发路上只有她一个人。
不幸的是，他被埋葬了，不幸的是他失去了生命。
挂断电话的最后一刻，我荒唐地想，妈妈这辈子运气真不好。
当男子被挖出来时，他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一袋山核桃。
当我回去处理善后时，发现那天山里已经广播了警报。由于大雨，山体松动，严禁路人在山路上行走。
办完侄子的婚宴，她本来想住一晚，但家里已经没有地方了。
侄子收到姨妈送来的厚重礼物后，就像新房子装横梁时一样，把她赶出了家门。
她连夜冒着雨回来，却遇到了这么倒霉的事。
我很难过，但我也认为这是她自己造成的。
负责搜救的警察帮我把尸体抬到殡仪馆，并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安慰我。
我看了看殡仪馆里的骨灰盒，价格不一样。如今，无论是生是死，都是生意。
我选了最贵的骨灰盒。我生前没有很好的客厅，但死后我会过着奢华的生活。
淡淡的灰烬带着烤箱里残留的余热，拿在手里只是有些重。
我呆呆地坐在灵堂前，接到了山里的电话。瘸子弟弟不高兴道：“我儿子昨天刚办完婚宴，转眼间就出事了，这不是诅咒吗？”
“不许你把你母亲的骨灰带回来，你会一辈子不幸福。”
我挂了电话，抱着骨灰盒，一步步往外走。
李姐一直想回凤凰山养老，但直到去世也未能如愿。
殡仪馆的人追了上来，看着我手里那个昂贵的骨灰盒。
“撑伞。”
我接过雨伞，说了声谢谢。
回到巷子里的出租屋，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，发现箱子底部有一本存折。
存折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五个字：“赠小黑鸡眼”。
里面整整存了十万块钱。第一份钱是她带我离开凤凰山时存的，这些年她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。
我抱着存折和骨灰盒，埋头哭了。
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冬夜，她高兴地回来，从外套里拿出一小篮子草莓。
“庄家要关摊了，低价卖给我，才十块钱，你吃吧。”
她永远不会知道，那篮子廉价的草莓，只有最上面那层肥美鲜艳，下面那层却全是霉味。
就像她的生活一样，永远都是表面光鲜亮丽的讨价还价。
我被便宜卖了，但我不知道。
《Late Stand》简介：百万销量作家、云逸轩玉创始人，致力于女性自我成长。他的新书《做一个现实的女人：不要轻蔑，不要放弃自己》目前热销。代表作《恰到好处》《女人》。公众号【晚站闲暇】【晚站谈育儿】【尽力而为】创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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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10-21 20:41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