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身潮争论背后：传统婚恋观与现代理念的碰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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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话嘉宾

李银河（社会学家）

张浩辰（青年作家）

李建发（半月谈记者）

综合各地民政部门的数据不难发现，近年来，年轻人中“单身”的比例不断增加。高离婚率和低结婚率的结合让很多人担心：中国是否正在进入“单身浪潮”？

单身人士中，有的人还在寻找伴侣，有的人在未婚和结婚之间摇摆不定，还有的人是坚定的不婚主张者。其中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主动选择单身。在单身风潮争议的背后，中国农村的传统婚恋观念与现代社会的婚恋观念正在激烈碰撞、交织。

单身很常见，离婚也很常见

李建发：根据最新人口普查结果，我国总人口性别比为105.07（男女之比，取100名女性）。对此，一位女网友发帖称，“既然男人比女人略多，为什么我还是单身？”有人调侃这位网友是被动单身。在如今大量的单身人士中，主动选择单身的人确实不少。

李银河：应该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单身浪潮。不仅是中国，全世界都面临着这个问题。单身浪潮首先出现在北欧，独居人数很快就超过了人口的一半。这种趋势在西欧、北美甚至日本都出现过。日本也是一个重视家庭和婚姻的东方文化。我国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全球趋势的影响。

相比之下，中国人还是比较喜欢结婚的。目前单身人口已超过2亿。如果算下来，占比还不到20%。但从趋势来看，确实存在这样一种趋势——很多年轻人选择单身。

在传统社会，单身是不太可能的。因为很多女性不工作，所以男性负责外面，女性负责家务。现在情况不同了。妇女参与社会生产后，占劳动力市场的40%至50%。她们有自己独立的收入，有单身的可能。等于说她比传统社会多了一种选择。在传统社会，她别无选择。

张浩辰：如果单身可以分为主动和被动，那么我觉得我，包括我身边的很多朋友，都是主动选择单身的。首先，可能是由于视力问题。作为一群来到北京、上海的家乡人，我们在大城市看到的与过去有很大不同。它彻底刷新了我们的人生观。我们每天都看到世界发生变化。知识结构不断更新，突破了“任何年龄都应该做某事”的观念限制。其次，是因为兴趣爱好各异。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丰富了。每天有360件事让你爱上。感觉生活不再允许固定的时间去谈恋爱或交朋友。

对于被动单身者来说，他们内心渴望爱情，但可能从小就缺乏爱情教育，缺乏恋爱的情商和智商。比如，我们从小就被教育不要早恋，但大学毕业后，父母就开始催促我们找对象，到了一定年龄，就会催促我们结婚。这两者是不相容的。当我们不明白什么是真爱时，我们就被迫结婚。

一方面，在信息时代，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去社交，我们可以通过躲在应用程序后面结交朋友。然而，社交圈可能非常固定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圈子里闲逛，你无法结识新的人来培养感情。 。再加上内卷化，很多人工作压力很大，回到家就不想应酬。另一方面，每个人都想遇到“最好”的伴侣，宁缺不废。在各种现实矛盾的叠加下，很多人都被动单身，最终只能安慰自己“爱情要看缘分”。

李银河：从社会学统计来看，20世纪末我们做住户调查时，单身家庭的比例刚刚超过2%，后来达到了12%。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调查数据显示，2018年我国单人家庭占比超过16%。独居人口比例确实呈上升趋势。在全部独居人口中，主要是未婚人口，包括丧偶和未再婚的人口。

李建发：除了没有结婚的年轻人之外，那些已经步入婚姻殿堂的人，与已经步入婚姻殿堂的人相比，对于婚姻的态度也是不同的。

李银河：离婚率极高。我们对离婚率有两种统计方法。一是离婚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，通常是千分之几。另一个叫离婚率，是当年离婚人数除以当年结婚人数。 。近两年，离婚率高达近44%——也就是说，每100对夫妇中有44对离婚。一些大城市已经超过了50%，已经很高了，确实正在赶上美国。

52赫兹鲸鱼

李建发：婚姻观其实是人生观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。可以说，现代年轻人的婚恋观还处于新旧观念的竞争和融合之中。这就是很多年轻人纠结的地方，无法彻底剥离传统影响，又不想辜负“爱与自由”。

张浩辰：在我看来，爷爷奶奶没有所谓的婚姻观和爱情观。他们只是互相陪伴、互相支持。爷爷在地里干活的时候，奶奶去给他倒了一杯水。两人互相感动，决定结婚。在我父母那一代，人们往往是先结婚后恋爱，自由恋爱的机会并不多。我们这一代人，包括80后、90后甚至2000后，突然有了自我意识，婚姻似乎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。我曾经在我的书中写过这样一句话：“不是没有你我做不到，而是有你更好。”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，婚姻和爱情都是锦上添花，而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。

有一个关于一头名叫爱丽丝的52赫兹鲸鱼的故事。它发出的声音的波长与其他鲸鱼不同，不能被其他鲸鱼听到，所以很孤独……很多年轻人喜欢这个故事，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像一头独特的鲸鱼，发出别人听不到的波段听到。他们等待着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个与自己频率相近并且能够理解自己52赫兹的人。

8月22日，参加社交活动的单身男女正在玩有趣的游戏。赵子硕 摄

李银河：如果把时间拉长，看看中国人婚恋观的变化，就会发现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，爱情在婚姻中的重要性以及结婚的原因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
传统婚姻中，“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”，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。现代社会，情感因素在中国人的婚姻中变得越来越重要。以前，感情并不重要，我们可以和他们过一辈子。既然关系已经变了，没有了感情，那就只能离婚了。

从中国农村到现代社会

李建发：这几年，有关丁克家庭晚年养老问题的讨论经常出现在报纸上。如今选择单身的年轻人似乎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——单身一段时间固然好，但是当你老了的时候你会做什么？

李银河：这涉及到社会养老方式的转变。过去，这里完全是一个农村社会。老人没有养老金，也没有医疗保险。家庭养老是最基本的养老方式。为什么过去的中国人那么努力要儿子呢？大部分都是为了养儿育女，养老。现在的年轻人可以摆脱婚姻，生孩子了。主要原因是通过养老保险、养老金、医疗保险等，晚年不再需要依靠子女赡养。

我国法律规定子女必须赡养老人，但西方国家子女没有赡养老人的义务。费孝通专门谈到了这件事。他说，我们国家有一个培育模式。养育孩子是一种善意。孩子长大了，就要赡养老人。西方有接力模式，就是生孩子、养孩子。当孩子们长大后，他们就离开了。养老服务推向社会。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区别，也是乡村社会和工业社会的区别。很多人选择单身，这说明这些人已经进入了现代社会的生活环境。他们能做的就是存够钱，以便将来去养老院。

张浩辰：现代年轻人应对孤独的方式有一万种，因为孤独几乎伴随着我们整个成长过程。因此，对于青少年来说，最重要的是三件事：一是培养兴趣，努力培养生活中各种有趣的兴趣和爱好，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；第二，在事业上积极努力，以便将来能够生活在更好的地方。疗养院;三是交朋友。到老了还能陪在你身边的人，大概率就是你年轻时遇到的伙伴。

李建发：很多从农村来上大学、留在大城市打工的年轻人，如果选择不结婚，就会面临道德困境。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？

李银河：现在我们国家确实是这样。农村地区基本上仍然保留着传统的家庭观念。尽管有些人已经生活在现代社会，但当他们回到家乡父母身边时，父母仍然会按照旧的逻辑强迫他们结婚。其实，已经在城市定居的人，并不需要过多关注和服从父母的期望。冷静下来，理性地思考你的现实生活。存多少钱、什么时候买房、是否结婚、是否要孩子……这些都是你应该自己做的决定。

我认为未来会有一个大趋势。当城镇化任务完成后，中国将基本走出传统社会和乡村社会，一些婚姻家庭问题将得到解决。